亨利·基辛格去世，享年 100 岁  塑造国家的冷战历史

【中美创新时报2023年11月29日讯】（记者温友平编译）2023年11月29日（周三），亨利·A·基辛格(Henry A. Kissinger)的咨询公司在一份声明中宣布，基辛格在康涅狄格州肯特市的家中去世，享年 100 岁。对此，《纽约时报》发表了记者大卫·E·桑格 (David E. Sanger)对基辛格一生事迹的2万多字的长篇详细报道。该报道评价称，作为战后时代最有权势的国务卿，他既受到赞扬，又受到谩骂。他复杂的遗产仍然在与中国、俄罗斯和中东的关系中产生共鸣。以下是报道的全部内容。

题图1：亨利·A·基辛格 (Henry A. Kissinger) 的彩色肖像，身穿深色西装外套、白衬衫和条纹领带，右手抵着下巴。一幅世界地图挂满了他身后的空间。1979 年，亨利·A·基辛格 (Henry A. Kissinger)。他寻求在一个危险且不稳定的世界中实现并维持权力平衡。图片来源：Neil Leifer/Sports Illustrated，来自 Getty Images。 

亨利·A·基辛格(Henry A. Kissinger)，一位学者出身的外交家，策划了美国对中国的开放，谈判了美国从越南的退出，并利用狡猾、野心和智慧在冷战最激烈的时期重塑了美国与苏联的权力关系。他有时会践踏民主价值观。

很少有外交官像基辛格先生那样受到如此热烈的赞扬和谩骂。他被认为是二战后时代最有权势的国务卿，时而被誉为极端现实主义者，他重塑了外交以反映美国的利益，时而被谴责为放弃了美国价值观，特别是在人权领域，如果他认为 它服务于国家的目的。

他为从约翰·F·肯尼迪到小约瑟夫·R·拜登的 12 位总统（占历届总统的四分之一以上）提供过咨询。凭借学者对外交历史的理解，一位德国犹太难民在他的第二故土上取得成功的动力， 深深的不安全感和终生的巴伐利亚口音有时给他的言论增添了难以理解的元素，他改变了几乎所有他接触过的全球关系。

在美国历史和外交的关键时刻，他的权力仅次于理查德·尼克松总统。他于 1969 年 1 月加入尼克松白宫，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并在 1973 年被任命为国务卿后，同时保留了这两个头衔，这很罕见。尼克松辞职后，他继续在杰拉尔德·R·福特总统的领导下继续任职。

基辛格与当时仍被称为红色中国的秘密谈判促成了尼克松最著名的外交政策成就。 作为冷战时期孤立苏联的决定性举措，它为全球最复杂的关系开辟了道路，在基辛格去世时，这些国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国）和第二大经济体，完全 随着新冷战的临近，它们相互交织，但又不断发生冲突。

图像2：一张基辛格先生的黑白侧面照片，他坐在右边一张带软垫的椅子上，而坐在他旁边的尼克松总统正在与他交谈。两人都打开了膝上的活页夹。 他们身后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1972 年 11 月，基辛格先生在巴黎与北越谈判代表黎德寿 (Le Duc Tho) 进行越战期间的秘密谈判返回后，于纽约与理查德·M·尼克松 (Richard M. Nixon) 总统会面。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几十年来，他一直是中国应对中国崛起及其带来的经济、军事和技术挑战的最重要代言人。 他是唯一一位与从毛泽东到习近平的每一位中国领导人打交道的美国人。今年 7 月，100 岁的他在北京会见了习近平和其他中国领导人，尽管与华盛顿的关系已经变得敌对，但他在那里受到了像来访的皇室成员一样的待遇。

他让苏联加入了后来被称为缓和的对话，导致两国签署了第一个主要的核武器控制条约。 通过他的穿梭外交，他使莫斯科失去了中东主要大国的地位，但未能促成该地区更广泛的和平。

经过多年在巴黎举行的会议，他谈判达成了和平协议，结束了美国对越南战争的介入，并因此分享了 1973 年诺贝尔和平奖。 他称之为“荣誉和平”，但事实证明战争远未结束，批评者认为他本可以早些年达成同样的协议，从而挽救数千人的生命。

两年之内，北越就占领了美国支持的南方。 基辛格从一开始就怀疑美国能否获胜，这场冲突以耻辱的方式结束。

对于他的批评者来说，共产党的胜利是一项愤世嫉俗的政策的必然结果，该政策的目的是在美国从越南撤军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之间创造一些空间。事实上，基辛格在 1971 年秘密访华笔记的页边空白处写下了“我们想要一个适当的间隔”，暗示他只是想推迟西贡的陷落。

但到这段时间结束时，美国人已经放弃了越南项目，不再相信美国的战略利益与该国的命运息息相关。

图像3：在一张黑白照片中，中间穿着一件深色长大衣的基辛格微笑着转向正在向围观者挥手的北越同行黎德寿。他们周围都是穿着西装和大衣的美国和越南男人。1973 年 1 月，基辛格在巴黎与北越外交官黎德寿。他们的谈判达成了结束美国越南战争的协议，两人共同获得了 1973 年诺贝尔和平奖，但 Tho 拒绝接受。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与越南的情况一样，历史对他的一些冷战现实主义的评价比当时普遍描述的更加严厉。由于着眼于大国竞争，他常常愿意表现出粗鲁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尤其是在与他经常将其视为更大战争中的棋子的小国打交道时。

他是尼克松政府推翻智利民选社会党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的策划者。

他被指控在 1969-70 年间授权对柬埔寨进行秘密地毯式轰炸，违反了国际法，这是对一个表面上中立国家的一场未宣战的战争。

他的目标是铲除在柬埔寨边境另一边的基地活动的亲共越共军队，但轰炸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基辛格告诉军方打击“任何飞行或移动的物体”。至少 50,000 名平民被杀。

1971年，当美国支持的巴基斯坦军队在东巴基斯坦（现在的孟加拉国）发动种族灭绝战争时，他和尼克松不仅无视美国驻东巴基斯坦领事馆停止屠杀的请求，还批准向巴基斯坦运送武器，包括 从约旦转运 10 架战斗轰炸机显然是非法的。

基辛格和尼克松还有其他优先事项：支持巴基斯坦总统，后者是基辛格当时秘密向中国示好的渠道。人员伤亡再次是可怕的：东巴基斯坦至少有 30 万人被杀，1000 万难民被赶到印度。

1975年，基辛格先生和福特总统秘密批准美国支持的印度尼西亚军队入侵前葡萄牙殖民地东帝汶。越南战败后，人们担心东帝汶的左翼政府也可能走向共产主义。

根据福特总统图书馆的解密文件，基辛格告诉印度尼西亚总统，这项行动需要迅速取得成功，“如果我们返回”美国之后再进行会更好。超过10万东帝汶人被杀害或饿死。

基辛格驳斥了对这些举措的批评，称这些举措并没有像他那样面临错误选择的世界。但他试图用讽刺的俏皮话来平息批评，结果却火上浇油。

“违法的事情我们会立即去做，”他不止一次打趣道。“违宪需要更长的时间。”

基辛格后来在至少一项可能造成灾难性的立场上改变了态度。

从 20 世纪 50 年代中期开始，作为一名年轻的哈佛大学教授，他主张有限核战争的概念——可以限制在特定地区的核交锋。 在任期间，他在核威慑方面做了广泛的工作——例如，让对手相信，如果不付出令人难以接受的高代价，就不可能发动核打击。

但他后来承认，可能无法阻止有限核战争升级。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有所保留地接受了逐步消除所有核武器的新努力，并在 95 岁时开始警告人工智能驱动的武器的兴起所带来的不稳定。

“在我剩下的几年里，我所能做的就是提出这些问题，”他在 2018 年说道，“我不会假装知道答案。”

基辛格先生直到最后仍然具有影响力。他关于管理崛起的中国的最新著作——包括《论中国》（2011年），一本将历史与自尊轶事融为一体的600页书——可以在跟随他的西翼国家安全助手的书架上找到。

一、与 90 年代相关

在他加入尼克松政府五十年后，共和党候选人仍然寻求基辛格先生的支持，总统们也寻求他的认可。 就连特朗普在痛斥共和党建制派之后，也在 2016 年竞选期间拜访了他，希望他寻求基辛格建议的形象能够传达出一种严肃的态度。（它产生了《纽约客》的一幅漫画，其中基辛格先生的头顶上有一个思想泡泡，上面写着：“我想念尼克松。”）

当《纽约时报》记者询问时，特朗普无法说出他从这次会议中获得的一个新想法或倡议，基辛格对此一笑。 “他不是我建议过的第一个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或不想明白的人，”他说。 尽管如此，特朗普上任后仍将他用作与中国领导层接触的秘密渠道。

图像4：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基辛格先生（左）和唐纳德·J·特朗普总统坐在黄色软垫椅子上，没有看对方。2017 年 5 月，基辛格在白宫会见了唐纳德·J·特朗普总统。特朗普在前一年总统竞选期间曾拜访过他。 图片来源：Doug Mills/纽约时报

基辛格刚上任时，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 (Barack Obama) 8 岁，对他不太感冒。 奥巴马在总统任期即将结束时指出，他在任期内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修复基辛格留下的世界。 他将基辛格的失败视为一个警示。

奥巴马在 2016 年接受《大西洋月刊》采访时表示：“二战期间，我们在柬埔寨和老挝投下的弹药比在欧洲投下的还要多，但最终尼克松撤军，基辛格去了巴黎，我们留下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混乱、屠杀和独裁政府终于摆脱了地狱。”

奥巴马指出，在任期间，他仍在努力帮助各国“拆除仍在炸掉小孩子腿上的炸弹”。

“该战略如何促进我们的利益？” 他说。

在美国现代史上，很少有人物能像基辛格先生那样影响深远。到了 90 多岁，他仍然继续演讲和写作，并向寻求他的地缘政治分析的客户收取天文数字的费用。

虽然参加他演讲的抗议者逐渐减少，但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可能引发激烈的争论。对于他的崇拜者来说，他是美国和平的杰出建筑师，是一位愿意颠覆棋局并为美国外交注入一定程度的不可预测性的国际象棋大师。

对于他的批评者——甚至一些朋友和前雇员来说——他是一个虚荣、阴谋家、傲慢且脾气暴躁的人，一个能够在命令联邦调查局调查时称赞高级助手不可或缺的人。非法窃听他的家庭电话，看看他是否向媒体泄密。

对于两代记者来说，这一讽刺并没有消失，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要寻找泄密的地方——通常是出于自私的泄密——基辛格这位艺术大师是一个现成的消息来源。 “如果本届政府中有人泄密，我将是泄密的人，”他说。他确实做到了，而且非常出色。

阅读基辛格先生 1957 年广受赞誉的著作，该书分析了奥地利克莱门斯·冯·梅特涅 (Klemens von Metternich) 亲王 (他在后拿破仑时代领导了奥地利帝国) 创建的世界秩序，这也是一种自我描述，尤其是当涉及到单一领导人有能力让各国屈服于他的意志。

“他擅长操纵，而不是建设，”基辛格谈到梅特涅时说道。“与正面攻击相比，他更喜欢巧妙的机动。”

这种风格在尼克松时代随着水门丑闻的展开而得到体现。尼克松日益孤立，他经常向基辛格寻求安慰，并重述他最伟大的成就。基辛格是其政府中不减的明星。

他会答应的。水门事件的录音显示，基辛格花费了令人羞辱的时间聆听总统的长篇大论，其中包括向他的犹太国务卿发表的反犹太主义言论。基辛格先生经常用奉承话来回应。回到办公室后，当他向最亲密的同事讲述尼克松的怪异行为时，他会翻白眼。

二、泄密和偏执

基辛格先生没有参与水门事件。然而，白宫窃贼团队闯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以及政府试图掩盖犯罪行为的原因是一种怀疑和保密的文化，许多人认为这种文化是他帮助培育的。

1969 年春，上任后不久，《泰晤士报》报道柬埔寨爆炸案的泄密事件让他非常愤怒，因此下令联邦调查局 (FBI) 调查此事。 窃听十多名白宫助手的电话，其中包括他自己的工作人员。 录音从未证明是罪魁祸首。

1971 年《泰晤士报》和《华盛顿邮报》上发表的五角大楼文件同样激怒了他。这些机密文件记录了政府在越南的战争政策和计划，在他看来，泄露这些文件会危及他面对面的秘密。 外交。 他的抱怨激发了白宫防盗小组的成立，这个堵漏水管工小组后来闯入了位于水门大楼的民主党总部。

图像5：一幅插图显示基辛格先生穿着超人的服装和斗篷，但胸前有一个红色的“K”，飞离地球。 角落里的横幅上写着：“这是 Super K！”1974 年 6 月水门丑闻最严重时期的《新闻周刊》杂志封面将基辛格描绘成超级英雄。图片来源：1974 年新闻周刊

1974 年 8 月，当尼克松接受弹劾和辞职之间的选择时，他将基辛格先生带入了白宫历史上最戏剧性的时刻之一。在告诉基辛格他打算辞职后，心烦意乱的尼克松要求他的国务卿与他一起跪在林肯客厅外默祷。

然而，随着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中陷入更深的困境，基辛格先生获得了其继任者很少能比拟的全球影响力。

助手们形容他的见解非常聪明，脾气也很凶猛。 他们讲述了基辛格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里愤怒地扔书的故事，以及他的操纵倾向，甚至导致他最忠诚的同事对他产生不信任。

沃尔特·艾萨克森 (Walter Isaacson) 在 1992 年出版的综合传记《基辛格》(Kissinger) 中写道：“在与他人打交道时，他会通过操纵他们的对抗来建立联盟和阴谋纽带。”该书的主题遭到了基辛格的鄙视。

沃尔特·艾萨克森 (Walter Isaacson) 在 1992 年出版的综合传记《基辛格》(Kissinger) 中写道：“在与他人打交道时，他会通过操纵他们的对抗来建立联盟和阴谋纽带。”该书的主题遭到了基辛格的鄙视。

图像6：在一张黑白照片中，基辛格身穿白衬衫、领带和 V 领毛衣，与身穿白衬衫袖的助手一起打乒乓球。背景中有两个女人在一旁看着。1971 年访问北京期间，基辛格先生和他的助手温斯顿·洛德 (Winston Lord) 暂时停止了公报文本的谈判。图片来源：White House Photo Office Collection

艾萨克森先生观察到，“他对对手有一种强迫性的吸引力，他会通过奉承、哄骗和挑拨他人来寻求他们的认可。” “他在与有权势的人打交道时特别自如，他可以与他们的思想进行交流。 作为大屠杀的孩子和拿破仑时代治国之道的学者，他意识到伟大的人物和伟大的力量塑造了世界，他知道个性和政策永远不能完全分开。对他来说，保密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控制工具。 他对心理和地缘战略上的权力关系和平衡有着本能的感觉。”

到了晚年，当尖锐的棱角被锉平，旧的竞争已经消退，或者与他的前对手一起被埋葬时，基辛格先生有时会谈论他所塑造的全球秩序的相对危险，以及他面临的一个更加无序的世界。他的继任者。

在他所驾驭的超级大国冲突中，有一些本质上很简单的事情，尽管令人恐惧。他从未与基地组织或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打交道，也从未与各国利用社交媒体操纵公众舆论和网络攻击破坏电网和通信的世界打交道。

“冷战更加危险，”基辛格 2016 年在纽约历史学会露面时说道。 “双方都愿意发动全面核战争。” 但是，他补充道，“今天的情况更加复杂。”

大国冲突与他试图营造的冷和平相比发生了巨大变化。它不再是意识形态的，而是纯粹关于权力的。他说，最让他担心的是，当中国挑战美国的实力时，可能会与中国“崛起的大国”发生冲突。

相比之下，俄罗斯是“一个衰弱的国家”，不再“有能力实现世界统治”，他在康涅狄格州西北部的肯特郡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表示，他在那里有第二个家。他的主要住所位于曼哈顿。

但他警告不要低估俄罗斯领导人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在提到希特勒的自传宣言时，他说：“为了了解普京，我们必须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而不是《我的奋斗》。他认为俄罗斯被欺骗了，我们一直在利用它。”

基辛格对俄罗斯的威胁较小这一事实感到有些满意。毕竟，他与莫斯科缔结了第一份战略武器协议，并引导美国接受《赫尔辛基协议》，这是 1975 年关于欧洲安全的契约，为苏联集团持不同政见者获得了一些表达权。回想起来，它是扫荡苏联共产主义的化作河流的水滴之一。

三、小镇男人

在基辛格权力的鼎盛时期，他的形象是自此以后没有华盛顿外交官能够匹敌的。这位身材矮胖、身材矮小、戴着书呆子黑眼镜的哈佛教授出现在华盛顿乔治城和巴黎附近，手臂上挽着小明星，开玩笑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在纽约的餐馆里，他与女演员吉尔·圣约翰 (Jill St. John) 一起吃饭，他会握住她的手，或者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让八卦专栏作家大饱口福。事实上，正如圣约翰女士告诉传记作者的那样，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但却是柏拉图式的。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位与他约会过的女士回到了他在华盛顿岩溪公园边缘租来的小公寓——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供睡觉，另一张床里放着大量衣物——报告说，在混乱和助手在场的情况下，“你 即使你很想在那个地方做任何浪漫的事。”

华盛顿有一个笑话，基辛格炫耀自己的私生活，以掩盖他在办公室所做的事情。

图像7：在一张黑白照片中，基辛格身穿灰色西装、白衬衫和领带，与身着花朵连衣裙的吉尔·圣约翰一起在户外散步。1973 年，基辛格与女演员吉尔·圣约翰在一起。他很高兴看到好莱坞明星挽着他的胳膊。雪莉·麦克雷恩和马洛·托马斯就是其中之一。来源：美联社

有很多事情需要隐藏，尤其是在北京举行的秘密会议，这些会议促成了尼克松对中国的开放。 当转向中国最终公开时，它改变了美国外交的战略考量，并震惊了美国的盟友。

“几乎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亨利，美国与世界上最重要的崛起大国的关系会是什么样子，”曾为基辛格工作的哈佛大学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在 2016 年接受采访时表示。

基辛格的其他努力取得了好坏参半的结果。1973 年赎罪日战争结束时，通过不懈的穿梭外交，基辛格成功说服埃及与以色列开始直接谈判，为两国后来达成和平协议打开了大门。

但也许基辛格做出的最重要的外交贡献是他在中东将莫斯科边缘化了四十年，直到普京在 2015 年下令其空军介入叙利亚内战。

基辛格先生最大的失败在于他对小国的民主斗争似乎漠不关心。奇怪的是，一个在孩提时因纳粹崛起而被赶出祖国的男人，似乎对非洲、拉丁美洲、印度尼西亚和其他地方政府侵犯人权的行为泰然处之。尼克松椭圆形办公室的录音显示，基辛格更关心的是让盟友留在反共阵营，而不是他们如何对待自己的人民。

几十年来，他一直在与有关他对侵犯人权行为视而不见的指控进行斗争，但这些指控往往难以令人信服。也许最令人震惊的事件是向巴基斯坦发出的信号，表明它可以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自由地与东巴基斯坦的孟加拉人打交道。

普林斯顿大学学者加里·巴斯 (Gary J. Bass) 在《血腥电报：尼克松、基辛格和被遗忘的种族灭绝》(The Blood Telegram: Nixon, Kissinger, and a Forgotten Genocide)（2013 年）中描述了基辛格无视即将发生种族灭绝的警告，其中包括美国驻东巴基斯坦总领事阿切尔·布拉德 (Archer Blood) 的警告 ，他因不忠而受到惩罚。

在椭圆形办公室的录音中，“基辛格嘲笑那些为‘垂死的孟加拉人’‘流血’的人，”巴斯教授写道。

与安·弗莱舍 (Ann Fleischer) 结婚 15 年后，基辛格于 1964 年离婚，并于 1974 年与南希·马金尼斯 (Nancy Maginnes) 结婚，并搬到她位于曼哈顿的家中。马金尼斯女士当时为前纽约州州长纳尔逊·洛克菲勒工作，也是基辛格先生的朋友和盟友。

基辛格先生离开政府部门后从未恢复教学。但他继续写作的速度让他以前的学术同事们感到尴尬，因为他们的速度相对缓慢。

他创作了三卷共 3,800 页的回忆录：《白宫岁月》，重点介绍了尼克松的第一个任期，即 1969-73 年；“动荡之年”，讲述了接下来的两年；最后是“复兴岁月”，涵盖了福特总统任期。 2014 年出版的《世界秩序》可以说是对 21 世纪第二个十年地缘政治的告别评估。他在文中表达了对美国领导能力的担忧。

他写道：“在两代人的时间里退出了三场战争之后——每场战争都以理想主义的抱负和广泛的公众支持开始，但都以国家创伤告终——美国正在努力界定其权力（仍然庞大）和原则之间的关系。”

他继续在世界事务中发挥影响力，并通过他的公司基辛格联合公司，就国际趋势和迫在眉睫的困难向企业和高管提供建议。 当迪士尼寻求引导中国领导层在上海建设一座耗资 55 亿美元的公园时，基辛格接到了电话。

“亨利无疑是美国近代史上最复杂的人物之一，”基辛格咨询公司前董事总经理戴维·罗斯科普夫 (David Rothkopf) 说。 “我认为，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不仅因为他非凡的才华和能力，同时也因为他的明显缺陷。”

四、逃往美国

海因茨·阿尔弗雷德·基辛格 1923 年 5 月 27 日出生于巴伐利亚小镇菲尔特。一年后，他的父母路易斯·基辛格（Louis Kissinger）是一名高中教师，而宝拉（斯特恩）基辛格（Paula (Stern) Kissinger）是一位富裕的牛贩子的女儿，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沃尔特（Walter）。

大家都说，年轻的海因茨性格孤僻、书生气十足，但对足球充满热情，以至于他冒着与纳粹强硬派发生冲突的风险去看比赛，即使在一个体育场挂上了“禁止犹太人”的标语。

他的父母把他培养成正统菲尔特犹太教堂的忠实成员，尽管在年轻时写给他们的信中，他实际上拒绝了所有的宗教活动。

1935 年纽伦堡法案通过后，路易斯失去了工作； 作为犹太人，他被禁止在公立学校任教。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保拉·基辛格主动尝试让全家离开这个国家，她写信给纽约的一位表弟谈论移民事宜。

1938 年秋天，距离战争还有一年，纳粹当局允许他们离开德国。基辛格夫妇带着很少的家具和一个行李箱，乘坐法国远洋客轮法兰西岛号前往纽约。海因茨 15 岁。

图像8：基辛格先生小时候微笑的特写黑白肖像。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开领衬衫，里面穿着一件厚厚的羊毛毛衣背心。

1931 年，8 岁的海因茨·基辛格在他的家乡德国菲尔特。性格孤僻、书生气十足的他对足球充满热情，以至于他冒着与纳粹强硬派发生冲突的风险去看比赛。

现在还不算太早：这个家庭至少有 13 名近亲在纳粹毒气室或集中营中丧生。保拉·基辛格多年后回忆道：“在我心里，我知道如果我们留下来，他们会把我们和其他人一起烧死的。”

基辛格淡化了那些年对他世界观的影响。1971 年，他告诉一位采访者：“我并不是有意识地不快乐。我并没有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在几年前的一次《泰晤士报》采访中，他确实讲述了痛苦的回忆——当他走上街头躲避希特勒青年团时感到的恐惧，以及不得不与亲戚，特别是他的祖父告别时的悲伤，他知道他的祖父是他的祖父。 再也见不到了。

基辛格的许多熟人都表示，他在纳粹德国的经历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承认的要大，甚至可能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大。

“在他年轻的成长岁月里，他面临着世界分崩离析的恐惧，他所爱的父亲变成了一只无助的老鼠，”弗里茨·克雷默(Fritz Kraemer)说，他是一位非犹太裔德国移民，也是基辛格先生的第一位移民智力导师。“这让他寻求秩序，让他渴望被接受，即使这意味着试图取悦那些他认为智力不如他的人。”

一些人认为，基辛格拒绝道德主义外交方式而支持现实政治，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文明德国拥抱希特勒。基辛格先生经常引用歌德的一句格言，说如果让他选择秩序或正义，他会像小说家和诗人一样选择秩序。

基辛格夫妇定居在曼哈顿上城的华盛顿高地，当时这里是德国犹太难民的避难所。他沮丧的父亲找到了一份簿记员的工作，但他陷入了抑郁，从未完全适应他的第二故乡。保拉·基辛格 (Paula Kissinger) 让家人团聚在一起，为小型聚会和招待会提供餐饮服务。

海因茨在高中时成为亨利。当他在一家生产剃须刷的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后，他转学到了夜校。 1940 年，他就读于城市学院（学费几乎是免费的），并且几乎所有课程都取得了 A 的成绩。 他似乎打算成为一名会计师。

1943 年，他应征入伍，并被分配到路易斯安那州的克莱伯恩营。

图像9：基辛格戴着金属丝框眼镜，穿着军装，站在另一位军人旁边。军车在他们后面。1945 年，基辛格（左）和他的导师弗里茨·克雷默在德国。克雷默将基辛格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并安排基辛格在战争结束后被调到德国担任翻译。

据基辛格回忆，有一天，贵族知识分子、普鲁士难民克雷默来到那里，发表了一场关于“战争的道德和政治利害关系”的演讲。这位列兵回到他的军营，给克雷默先生写了一张纸条：“我昨天听到你讲话。应该这样做。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这封信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克雷默将他纳入麾下，安排二等兵基辛格被调往德国担任翻译。战争最后几个月，德国城镇沦陷，基辛格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人之一，审问被俘的盖世太保官员并阅读他们的邮件。

1945 年 4 月，随着盟军胜利在望，他和战友们突袭了盖世太保成员的住宅，这些成员涉嫌策划对逼近的美军进行破坏活动。由于他的努力，他获得了铜星勋章。

但在返回美国之前，他访问了家乡菲尔特，发现只剩下 37 名犹太人。在他的传记作者尼尔·弗格森 (Niall Ferguson) 发现的一封信中，基辛格 23 岁时写道，他与集中营幸存者的遭遇给他上了关于人性的重要一课。

信中说：“知识分子、理想主义者、道德高尚的人没有机会。” 他遇到的幸存者“已经了解到，回首意味着悲伤，悲伤就是软弱，而软弱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基辛格在战后留在了德国——他后来说，他担心美国会屈服于民主国家的诱惑，过快撤出疲惫不堪的军队，从而失去巩固胜利的机会。

他找到了一份文职教官的工作，教美国军官如何揭露前纳粹军官，这份工作使他能够在全国各地穿梭。他对共产主义对德国的颠覆感到震惊，并警告美国需要监视德国的电话交谈和信件。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冷战的滋味。

1947年，他回到美国，本想恢复大学教育，却被多所精英大学拒绝。哈佛是个例外。

五、剑桥的“新世界”

基辛格先生作为 1950 届毕业生，以二年级学生的身份进入哈佛大学。那是他在马萨诸塞州剑桥校园度过的二十年的开始，在那里，他作为一名教授而声名鹊起，随后在越南问题上与同事发生了如此激烈的冲突。他发誓永远不再回来。

他带着他的可卡犬斯莫基来到校园，他永远把它藏在禁止养狗的克拉弗利大厅的监考人员面前。朋友们后来说，斯莫基出现在宿舍就说明了这一点：基辛格再次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朋友的移民。“那时哈佛对我来说是一个新世界，”他回顾过去时写道，“它的神秘隐藏在刻意的非正式背后。”

但局外人现在有了方向，他找到了另一位导师，即政府部门负责人威廉·扬德尔·埃利奥特 (William Yandell Elliott)。埃利奥特教授引导基辛格走向政治理论，尽管他私下写道，他的学生的思想“缺乏优雅，在系统性上是条顿式的彻底”。

图像10：一幅黑白肖像，年轻的基辛格笑容满面，戴着金属丝边框眼镜，穿着西装外套，打着领带。1950 年哈佛大学年鉴上基辛格先生的照片。 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在大学继续从事杰出的教学生涯。图片来源：美联社

在埃利奥特教授的指导下，基辛格写了一篇高级论文《历史的意义》，重点关注伊曼纽尔·康德、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和阿诺德·汤因比。它长达 383 页，催生了哈佛大学非正式的“基辛格规则”，该规则限制了高级论文的长度。

1950 年，基辛格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几天后，朝鲜战争爆发，新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苏联支持了朝鲜的共产主义军队。他很快就接受了政府的一些适度的咨询工作，并带他去了日本和韩国。

返回哈佛攻读博士学位后，他和埃利奥特教授发起了哈佛国际研讨会，该项目将年轻的外国政治人物、公务员、记者和偶尔的诗人带到了大学。

这次研讨会将基辛格置于一个网络的中心，该网络将培养出许多国际事务领导人，其中包括后来成为法国总统的瓦莱里·吉斯卡·德斯坦；中曾根康弘（Yasuhiro Nakasone），未来的日本首相；布伦特·埃杰维特 (Bulent Ecevit)，后来长期担任土耳其总理；以及现代马来西亚未来之父马哈蒂尔·穆罕默德。

在福特基金会的支持下，基辛格先生在撰写关于拿破仑战争后奥地利梅特涅和英国外交大臣罗伯特·斯图尔特·卡斯尔雷的外交的论文时，研讨会让他的家人有饭吃。这篇论文成为他的第一本书，塑造并反映了他对现代世界的看法。

《恢复的世界》一书可以作为基辛格先生后来对国家间权力平衡的迷恋和对革命的怀疑的指南。梅特涅和卡斯尔雷先生寻求欧洲的稳定，并在很大程度上通过力量平衡遏制侵略性的革命法国来实现这一目标。

基辛格先生在他那个时代的伟大斗争中看到了相似之处：遏制斯大林的苏联。

“他追求的是一种没有道德说教的现实政治，”后来与基辛格分手的哈佛同事斯坦利·霍夫曼 (Stanley Hoffmann) 在 2015 年表示。

基辛格先生获得博士学位。1954年，但没有收到助理教授职位。哈佛的一些教员抱怨说，他没有全身心投入到教学工作中。他们认为他太热衷于世俗问题。事实上，他只是走在了时代的前面：波士顿到华盛顿的走廊很快就会挤满为政府或游说者提供咨询的学者。

六、“有限核战争”

哈佛的拒绝让基辛格先生感到愤怒。尼克松的录音带后来发现他告诉总统学术界的问题是“你完全依赖于一些自大狂的个人推荐”。

在哈佛同事麦克乔治·邦迪的帮助下，基辛格被安排加入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一个精英研究小组，当时纽约是一个古板的、全是男性的飞地。 其使命是研究核武器对外交政策的影响。

基辛格先生以一种非常积极的态度抵达纽约。他认为，鉴于莫斯科即将有能力以压倒性核力量打击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错误地不愿重新考虑美国的战略政策。

“亨利成功地传达出，在他自己亲自动手之前，没有人对核武器和外交政策进行过明智的思考，”当时可能是该国领先的核战略家的保罗·尼策后来告诉时任美国副国务卿的斯特罗布·塔尔博特。比尔·克林顿总统领导下的州。

基辛格抓住了尼采已经开始讨论的一个问题：美国对苏联发动全面核战争的威胁是否不再可信，因为普遍认为任何此类冲突只会招致“相互确保毁灭”。 尼策问道，开发武器来发动有限的区域核战争是否更为明智。

基辛格认为“有限的核战争是我们最有效的战略”。

图像11：《核武器与外交政策》的黄皮书封面，作者基辛格的名字出现在左侧的垂直红色条纹中。 底部的灰色带子上写着“戈登·迪恩的前言”。基辛格先生的第一本畅销书出版于 1957 年，最初是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出版物。图片来源：国家图书基金会

本来应该是理事会出版物的书变成了基辛格的书，也是他的第一本畅销书：《核武器与外交政策》。1957 年，时机恰到好处：它激起了全国人民对苏联实力不断增强的恐惧。

它传达的信息恰逢其时：基辛格认为，如果美国总统因担心局势升级而陷入瘫痪，核威慑的概念就会失败。他说，如果美国不能可信地威胁使用小型战术武器，“就等于给了苏联统治者一张空白支票”。简而言之，公开表示愿意发动一场小规模核战争比冒一场大规模核战争要好。

对于他的批评者来说，这是基辛格在冷战时期最糟糕的时期，他编织了一个可以赢得核交锋的论点。许多学者批评这本书，认为 34 岁的作者高估了国家限制战争的能力。但对公众来说，这是核思维的突破。直到今天，它仍被认为是一部开创性的著作，学者们现在在寻找适用于网络战的经验教训时会参考它。

这本书不可思议的成功促使基辛格回到哈佛担任讲师。两年后，安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伊丽莎白；1961年，他们的儿子大卫出生。

七：上台执政

基辛格的声誉现在已经超越了学术界。那些从未听说过梅特涅的人希望基辛格先生参与应对这个时代的战略威胁。他被邀请参加洛克菲勒先生组织的一次会议，洛克菲勒先生当时是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国际事务助理。贵族 WASP 和犹太移民建立了一种不太可能的友谊，但却为基辛格先生提供了一位拥有美国最伟大家族财富之一的资源的赞助人，并为洛克菲勒先生提供了一个让他在全球舞台上听起来更可信的人。

基辛格先生这样评价未来的纽约州州长兼副总统洛克菲勒先生：“他对人和政治的看法是二流的头脑，但拥有一流的直觉”。“我对人的头脑是一流的，但直觉却是三流的。”

回到哈佛时，他的课程很受欢迎，基辛格先生接受电视采访的次数越多，他在校园里就越成为明星。但他很快就陷入了他所鄙视的学术政治之中，他对终身教职的追求并不顺利。他和后来成为吉米·卡特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的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是竞争对手，直到布热津斯基离开。

社会学家大卫·里斯曼 (David Riesman) 与人合着了一本关于美国性格的开创性著作《孤独的人群》(The Lonely Crowd)，他认为与基辛格共进晚餐是一件苦差事。“他不会花时间在餐桌上聊天，”里斯曼先生说。 “他主持。”

莱斯利·H·盖尔布（Leslie H. Gelb）当时是一名博士生，后来成为五角大楼官员和《泰晤士报》专栏作家，称他“对同事不诚实，对下属专横，对上级唯唯诺诺”。

尽管如此，终身教职还是在 1959 年到来，由邦迪先生宣布任命，当时他 34 岁，成为哈佛大学最年轻的教务长。 基辛格后来写道，邦迪对待他的态度“既彬彬有礼，又下意识地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这是波士顿上流社会对具有异国背景和过于强烈的个人风格的人所保留的态度，按照新英格兰的标准来看”。

1961 年，邦迪先生担任新当选总统约翰·F·肯尼迪 (John F. Kennedy) 的国家安全顾问，而基辛格先生则卷入了哈佛入主白宫的浪潮中。 但他被拒绝担任高级职务。 他最后几次跑去见总统，但几次会面后，肯尼迪亲自打断了他们。基辛格后来说，“我消耗了我的精力来提供不需要的建议。”

在哈佛大学，他开始组织有关当时正在出现的越南危机的会议。他探讨了实地军事行动与通过外交取得成功的机会之间的联系，即使在那时，他似乎也坚信，战争只能通过谈判才能结束。

在对西贡和前线进行了长途旅行后，他写道，美国的任务是“在内战中的分裂社会中建立一个国家”，他定义了一个不仅困扰华盛顿的东南亚问题，而且困扰华盛顿的问题。在阿富汗和伊拉克。

图像12：基辛格先生坐在沃尔特·M·罗斯托旁边的沙发上。 两人都面带微笑，穿着深色西装、白衬衫和领带。 穿着灰色西装的林登·约翰逊总统笑着坐在基辛格的另一边带软垫的摇椅上。1968 年 12 月，45 岁的基辛格先生会见了林登·B·约翰逊总统和约翰逊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沃尔特·W·罗斯托（左），当时他被任命为候任总统理查德·M·尼克松的国家安全顾问。 在椭圆形办公室。图片来源：美联社

他还与洛克菲勒先生恢复了关系，洛克菲勒是一名温和的共和党人，看起来很有可能成为 1968 年的总统候选人。他还遇到了一位身材高大、30 岁的洛克菲勒初级助手南希·马金尼斯 (Nancy Maginnes)，几年后他与她结婚。

基辛格开始为洛克菲勒撰写演讲稿，谴责他最有可能入主白宫的共和党竞争对手理查德·M·尼克松，称他是一场永远无法当选的灾难。但当洛克菲勒的明星陨落、尼克松赢得提名时，他被邀请加入尼克松的外交政策委员会。他对自己的顾问角色保持沉默，但这仍然导致了涉及基辛格的第一批重大公开纠纷之一和双重交易的指控。

林登·B·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领导的白宫在巴黎与北越进行和谈时，据说基辛格利用自己在巴黎之行中的人脉将内幕信息输送给尼克松。 “亨利是我们被授权讨论谈判的唯一政府外人士，”后来在克林顿和奥巴马政府担任要职的理查德·C·霍尔布鲁克(Richard C. Holbrooke)在撰写基辛格传记时告诉艾萨克森。 “我们信任他。说尼克松竞选团队在美国谈判团队中有一个秘密消息来源并不是夸大其词。”

八：尼克松的“珍贵财产”

尼克松本人在回忆录中提到了他“极不寻常的信息渠道”。对于许多后来接受这一说法的人来说，这种秘密渠道策略证明了基辛格在尼克松当选后渴望获得权力。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向尼克松竞选团队提供了机密信息，但长期以来一直有指控称，尼克松正是利用这些信息向南越人保证，他们会从他那里得到比从约翰逊那里得到更好的协议。在选举之前他们不应该达成任何协议。

弗格森先生和其他历史学家反驳了这一说法，尽管尼克松的一位传记作者发现了尼克松最亲密的助手之一 H.R. 霍尔德曼的笔记，其中总统候选人命令他的工作人员“破坏”和平谈判。

无论真相如何，基辛格先生都受到了尼克松的关注。选举后，一位经常表达对犹太人和哈佛学者的蔑视的新总统选择了一位兼具两者的人作为他的国家安全顾问。

尼克松指示基辛格在白宫秘密处理国家安全事务，排除国务院和尼克松国务卿威廉·P·罗杰斯的影响。尼克松找到了他的人——他后来称其为“珍贵的财产”基辛格先生。

自从哈里·S·杜鲁门(Harry S. Truman)设立国家安全顾问一职以来，这一职位的重要性日益增强，而基辛格则将其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他招募了才华横溢的年轻学者作为他的员工，数量几乎增加了一倍。他实际上排挤了罗杰斯，并与好斗的国防部长梅尔文·R·莱尔德(Melvin R. Laird)展开斗争，将更多的决策权转移到了白宫。

图像13：一张黑白特写照片，基辛格戴着黑框眼镜，倾身与尼克松总统交谈（左侧为侧面）。1972 年的基辛格和尼克松。他们经常花几个小时进行漫无目的的谈话，从对全球力量的尖锐分析跳到对政府内外人物的八卦批评。图片来源：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他经常与尼克松会面，在讨论他们的专业领域时经常避免让工作人员在场。他独自进去，不愿分享这种场合的荣耀或亲密。

他的愤怒是传奇的。一位前助手告诉艾萨克森，当他愤怒地跺脚时，你就没事了。当双脚离开地面时，助手说，你就有麻烦了。当基辛格的私人助理、后来短暂担任国务卿的劳伦斯·S·伊格尔伯格(Lawrence S. Eagleburger)因过度劳累倒下并被推上救护车时，基辛格先生从办公室里出来，大喊道：“但我需要他！”

员工流动率很高，但许多留下来的人都钦佩他的才智和不断增长的成就。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对他的神秘感到震惊。“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能表现出一种阴谋的气息，”钦佩他的伊格尔伯格在 2011 年去世前说道。

他经常对来访的外交官说，“自从在凡尔赛宫镜厅独自用餐以来，我还没有面对过如此尊贵的观众”，这种方式被一些人认为是不诚实的。

尼克松的竞选活动大部分围绕着以光荣的条件结束战争的承诺。基辛格先生的任务是将这一承诺变为现实，他在尼克松准备就职时发表的一篇外交文章中明确表示，美国不会“在一段时间内在政治上为美国人民所接受或以武力水平赢得战争”。

他在 2018 年的采访中表示，美国从一开始就将这场斗争误解为“欧洲冷战的延伸”。

“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说。 “冷战实际上是为了拯救民主国家免遭入侵。” 越南则不同，这是一场内战。“在越南战争开始时，我们不明白的是，结束这些内战是多么困难，达成一项每个人都有共同目标的最终协议是多么困难。”

他认为，当他和尼克松上任时，就已经太晚了。“如果你进入政府并发现你的55万军队参与了这场战斗，你将如何结束这一切？” 他问。他说，他和尼克松需要一条出路，这条出路不会让“五万名死者”或“那些相信美国话语的人们”蒙羞。

基辛格追求两个被认为相互矛盾的目标——结束战争和维护美国的威望——导致他走上了一些道路，使他在某些人眼中成为伪君子，在另一些人眼中成为战犯。他上任时希望能够迅速取得突破：“给我们六个月的时间，”他对贵格会团体说，“如果我们到那时还没有结束战争，你们就可以回来拆除白宫的围栏。”

但六个月后，已有迹象表明结束战争的战略将扩大并延长战争。他确信北越只有在军事压力下才会进行认真的谈判。因此，当他在巴黎重启秘密和谈时，他和尼克松升级并扩大了战争。

“我不敢相信像北越这样的四流国家没有崩溃点，”基辛格告诉他的工作人员。

九、“和平之战”

图像14：在一张黑白照片中，数十人坐在白宫前围栏外的人行道上。 一名站立的妇女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越南贵格会和平崇拜会议”。1969 年，贵格会代表团在白宫外抗议越南战争。 他们的五位领导人会见了基辛格先生。 图片来源：查尔斯·哈里蒂/美联社

基辛格先生称之为“为和平而战”。然而结果却是大屠杀。在尼克松担任总统初期，基辛格有机会通过和平谈判结束战争，其条件与他后来最终达成的条件一样好。然而他拒绝了，成千上万的美国人丧生，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当基辛格坐在白宫办公室里，拿着黄色的大便笺簿，潦草地写下笔记时，他设计了一个由三部分组成的计划，这些笔记现在基本上已经解密。它包括停火，也包括卷入战斗的老挝和柬埔寨；美国和北越同时从南越撤军；以及一项归还所有战俘的和平条约。

他的笔记和与尼克松的谈话录音充满了自信的宣言，即下一次轰炸升级和对柬埔寨的秘密入侵将击垮北越并迫使他们进行真正的谈判。但他后来写道，他也是对尼克松总统任期初期越共和北越发动的进攻做出的反应，这场进攻造成近 2000 名美国人死亡，并“羞辱了新总统”。

基辛格后来构建了一个叙述，强调这一战略的智慧，但笔记和电话交谈表明，他经常高估自己的谈判技巧，低估对手等待美国人出局的能力。

正是柬埔寨的轰炸行动——代号为“菜单行动”，分为“早餐”、“午餐”和“晚餐”——激怒了基辛格的批评者，并催生了探讨美国是否已经 将冲突扩大到非参战国，违反了国际法。基辛格的理由是，朝鲜建立了穿越柬埔寨的补给线，为南方的战争火上浇油。

爆炸事件的报道不可避免地被泄露出去。这是一次规模太大的行动，无法隐藏。 尼克松确信泄密者是基辛格从学术界招募的自由派和民主党人。基辛格先生与联邦调查局有权有势的局长埃德加·胡佛的关系就这样开始了。两人开始回顾基辛格工作人员的谈话。

当白宫内战愈演愈烈时，北越谈判代表黎德寿坚决反对。他拒绝了基辛格关于双方撤军的呼吁； 相反，他坚持要求美国全面撤军，并在南方组建“联合”政府，北方显然将占据主导地位。 意识到尼克松开始撤军后，朝鲜领导层认为没有理由让步。

直到 1973 年 1 月，基辛格才达成协议，向南越保证，如果朝鲜违反协议并入侵，美国将回归。私下里，基辛格先生几乎确信南方无法顶住压力。他告诉白宫高级助手约翰·埃利希曼（John D. Erlichman），“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可以坚持一年半。”

事实证明这是有先见之明的：1975 年 4 月，随着南越无条件投降，西贡陷落。 多米诺骨牌理论预言的灾难从未发生。五万八千名美国人和超过三百万南北越人死亡，美国投下八百万吨炸弹。但对基辛格来说，完成这件事是走向更大、更成功事业的关键。

十、一扇通向中国的大门

1968 年，基辛格为纳尔逊·洛克菲勒 (Nelson Rockefeller) 撰写竞选演讲时，其中有一段设想“与共产主义中国和苏联形成微妙的三角关系”。他写道，该战略将使美国能够“在考验双方和平意愿的同时改善我们与双方的关系”。

第二年他有机会测试那篇论文。中国和苏联军队曾因边界争端发生冲突，在与基辛格会面时，苏联驻华盛顿大使阿纳托利·F·多勃雷宁(Anatoly F. Dobrynin)坦率地谈到了“遏制”中国的重要性。尼克松指示基辛格秘密向北京示好。

对于尼克松来说，这是一个显着的转变。作为一名坚定的反共人士，他长期以来与所谓的中国游说团体有着密切的联系，该游说团体反对北京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政府。他还认为，北越在针对南越及其美国盟友的战争中很大程度上充当了中国的卫星国的角色。

尼克松和基辛格秘密接触巴基斯坦领导人叶海亚·汗，充当中间人。1970 年 12 月，巴基斯坦驻华盛顿大使向基辛格转达了一封由信使从伊斯兰堡寄来的信息。这是中国总理周恩来发来的：北京将欢迎尼克松总统的特使。

这导致了后来的“乒乓外交”。美国乒乓球队的一名年轻队员在日本参加锦标赛时与一名中国选手成为了朋友。中国领导层显然得出结论，美国球员的姿态是基辛格发出的另一个信号。美国队受邀来到北京，周先生让队员们感到惊讶，他告诉他们，“你们为美国和中国人民的关系翻开了新的篇章。”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双方就可能的总统访问交换了信息。随后，1971 年 6 月 2 日，基辛格先生通过巴基斯坦联系又收到一封信，邀请他前往北京，为尼克松的访问做准备。基辛格把尼克松从白宫晚宴上拉到一边，宣称：“这是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总统最重要的一次沟通。”

总统找到了一瓶昂贵的白兰地，人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庆祝了他们的胜利，三年后，他们痛苦地跪在一起。

图像15：右边是基辛格先生与周恩来一起用餐的黑白特写照片，两人都挥舞着筷子。1971 年，基辛格先生在北京与中国总理周恩来会面。在两天的时间里，在与周恩来长达 17 个小时的会谈中，他安排了尼克松历史性的总统之旅。图片来源：亨利·基辛格档案馆/美国国会图书馆

1971 年 7 月，基辛格启程前往亚洲，进行所谓的亚洲实况调查之旅。在巴基斯坦，记者被告知国务卿感觉不舒服，他将在山中休养几天以康复。很快，车队就向山上出发了。但这只是一个诱饵。基辛格先生实际上是和三名助手一起飞往中国的。

在北京，他向周先生做了一次演讲，最后他在接受哈佛国务卿项目采访时回忆道，作为美国人，“我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神秘之地”。周先生打断道。 “我们有九亿人，”他说，“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神秘。”

细节花了三天时间才敲定，基辛格将暗语“尤里卡”电报给尼克松后，总统在没有任何事先警告的情况下出现在电视上宣布了基辛格的安排。他的敌人——苏联人、北越人、民主党人和他的自由派批评者——都大吃一惊。1972年2月21日，他成为第一位访问中国大陆的美国总统。

中国人也有些愕然。不到一个月，毛泽东就将周先生排除在外。“此后，没有中国人再提起周恩来，”基辛格告诉哈佛项目。他推测，毛泽东担心他的二号人物“对我个人过于友好”。

多年后，基辛格对这一成就显得更加克制。

他在《论中国》一书中写道：“鉴于当时的需要，中美两国会找到一种走到一起的方式，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指的是两国的国内冲突以及抵制苏联进步的共同利益。但他也坚称，他并不是在寻求孤立俄罗斯，而是在均势政治方面进行一次宏伟的实验。“我们的观点是，”他写道，“三角关系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每一方的一种压力。”

历史学家仍在争论这是否有效。但毫无疑问，这让基辛格先生成为了国际名人。事实证明，它的重要性还在于中国将崛起为美国唯一真正的经济、技术和军事竞争对手，而基辛格在五十年前的盘算中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十一、飞往莫斯科

尼克松宣布将访问中国，令莫斯科大吃一惊。几天后，多勃雷宁拜访了基辛格，并邀请尼克松在克里姆林宫会见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日期定在 1972 年 5 月，即中国之行仅三个月后。 “两个共产主义强国与我们争夺良好关系只会有利于和平事业，”基辛格后来指出。 “这是三角战略的精髓。”

为了准备峰会，他再次秘密飞往莫斯科。尼克松同意让他下台，但条件是基辛格花大部分时间坚持要求苏联限制正在发动攻势的北越盟友。

然而，到那时，基辛格先生改变了他对苏联对北越的控制程度的看法，他写信给他的副手亚历山大·M·黑格(Alexander M. Haig)，“我不认为莫斯科与河内有直接勾结。”

相反，他寻求重振自1969年底以来一直步履蹒跚的谈判，目的是限制两国相互指责的陆基和潜射核导弹的数量，并遏制反导发展。或反弹道导弹系统。基辛格先生取得了突破，他写信给尼克松，“你们将能够签署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军备控制协议。”

这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勃列日涅夫和尼克松于 1972 年 5 月签署了后来的 SALT I 条约。它开启了数十年的军备控制协议——SALT、START、New START——极大地减少了世界上的核武器数量 。缓和的时代已经开始。 这个问题直到基辛格晚年才被揭开。 虽然普京和拜登在 2021 年续签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但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俄罗斯领导人暂停了该条约的许多部分的遵守。

图像16：左边的基辛格被部分遮挡，他和其他十几位政要，包括尼克松总统和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河边的一艘游艇上聊天。1973 年 6 月，基辛格（最左边）与其他美国和苏联官员一起登上波托马克河上的总统游艇“红杉”，参加尼克松和苏联领导人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隔着栏杆交谈）的会面。图源：美联社

十二、智利的阴谋

对于基辛格先生来说，有超能力，也有其他一切，而正是其他一切让他陷入了麻烦。

他从未停止面对有关 1973 年 9 月萨尔瓦多·阿连德在智利被推翻和死亡以及夺取政权的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将军崛起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随着皮诺切特将军首先在欧洲，然后在智利被指控绑架、谋杀和侵犯人权，基辛格先生一再被与破坏阿连德先生的秘密活动联系在一起，阿连德先生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和他的民主选举政府。这些启示出现在解密文件、诉讼证词和新闻起诉书中，比如克里斯托弗·希钦斯 (Christopher Hitchens) 的书《亨利·基辛格的审判》(2001)，该书被拍成了一部纪录片。

这些问题可以追溯到 1970 年，当时阿连德正在竞选智利总统。阿连德的胜利将是马克思主义者在民主选举中的首次胜利，这一前景令基辛格感到担忧。

根据国家安全档案馆的彼得·科恩布卢 (Peter Kornbluh) 在其著作《皮诺切特档案：关于暴行和责任的解密档案》中引用的白宫录音带，尼克松也感到震惊。报道援引尼克松的话说，尼克松命令美国驻圣地亚哥大使“采取任何非多米尼加式的行动”，以阻止阿连德赢得选举。这里指的是 1965 年美国入侵多米尼加共和国。

基辛格在回忆录和向国会作证时坚称，美国与推翻阿连德的军事政变“无关”。 然而，根据 2004 年解密的电话记录，基辛格吹嘘说，“我们帮助了他们”，为政变创造了条件。

这些帮助包括支持绑架智利陆军总司令雷内·施奈德将军的阴谋，后者曾拒绝中情局的绑架。 恳求发动政变。将军在这次尝试中被杀。他的汽车遭到伏击，他被近距离射杀。

基辛格先生作为国家安全顾问主持了第 40 委员会，这是一个秘密机构，成员包括中央情报局局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所有秘密行动均须经委员会批准。

2001 年，施奈德将军的两个儿子在美国提起民事诉讼，指控基辛格帮助在智利策划秘密活动，导致他们父亲死亡。美国联邦法院没有对基辛格的罪责作出裁决，而是驳回了此案，称外交政策取决于政府，而不是法院。

图像17：一张黑白照片，消防队员和一名军人抬着一具盖着毯子的尸体走出建筑物。1973年，智利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在政变期间在叛军逼近时开枪自杀，他的尸体被抬出总统府。 尽管没有证据表明美国直接参与其中，但基辛格吹嘘美国为政变创造了条件。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基辛格为自己辩护说，必须在冷战的背景下看待他的行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需要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国家因为其人民的不负责任而走向共产主义，”他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这些问题对于智利选民来说太重要了，不能让他们自行决定。” 自己决定。”

十三、残暴与“稳定”

智利并不是基辛格唯一一个被指控将其视为其宏伟战略中的小棋子的地方。1975 年 12 月，他和福特总统批准印度尼西亚入侵东帝汶，导致美国支持的军队对东帝汶长达 24 年的灾难性占领。

国家安全档案馆 2001 年公布的解密文件显示，福特和基辛格提前几个月就知道了入侵计划，并意识到在入侵中使用美国武器将违反美国法律。

“我知道法律是什么，”基辛格回到华盛顿后在一次员工会议上说道。然后他问怎么会在“美国”？美国人为了“国家利益”而“把印度尼西亚人踢到牙齿上？”

专栏作家安东尼·刘易斯在《泰晤士报》上写道，“这是基辛格的现实主义：美国应该忽视友好的独裁政权的暴行，因为它们提供了‘稳定’。”

图像18：东帝汶士兵沿着泥土覆盖的小路行走的黑白照片。1975 年 10 月，东帝汶军队准备入侵印度尼西亚。（右为未来的东帝汶总统若泽·拉莫斯-奥尔塔。）基辛格先生和福特总统秘密批准了这次入侵，导致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斗争，导致超过 10 万人死亡。图片来源：Ben Tweedie/ Corbis，来自 Getty Images

这是一个熟悉的抱怨。1971年，尼克松和基辛格出于对巴基斯坦的尊重而忽视了东巴基斯坦的屠杀，这一屠杀扩大为巴基斯坦和印度之间的战争，而印度是中国和尼克松白宫都厌恶的国家。

“在这一点上，尼克松和基辛格的鲁莽只会变得更糟，”《纽约客》的德克斯特·菲尔金斯在 2013 年《纽约时报书评》上讨论巴斯教授的叙述时写道。“他们派遣第七舰队的舰艇进入美国。” 孟加拉湾，甚至鼓励中国将军队调往印度边境，可能是为了发动袭击——这一举动可能会激怒苏联。幸运的是，这两个共产主义国家的领导人比白宫的领导人更加清醒。战争很快结束，印度镇压了巴基斯坦军队，东巴基斯坦宣布独立，成为新的国家孟加拉国。

十四、华盛顿之后

每当基辛格冒险进入大学校园时，此类事件都会引发抗议。

他的咨询关系也是如此：当乔治·W·布什总统任命他领导一个委员会来调查政府未能发现和防止 2001 年 9 月 11 日的恐怖袭击时，基辛格先生发现这项任命要求他披露公司客户的信息。基辛格没有遵守，而是突然退出，称如果这意味着暴露他的客户，他就无法任职。

虽然基辛格先生努力塑造自己决策的历史，但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奇怪的境地，因为他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他自己的备忘录在他仍在世界舞台上时就被解密了。2004 年，应信息自由要求，国务院公布了基辛格在尼克松执政期间的数千页电话记录。一些人透露了与华盛顿记者的亲密对话；另一些则展示了一位总统在水门事件期间喝得酩酊大醉，无法与英国首相交谈。

还有更多解密文件披露了基辛格如何利用 1971 年在中国与周恩来的历史性会面来阐述美国对台政策的根本转变。根据该计划，美国将基本上放弃对台湾反共国民党的支持，以换取中国帮助结束越南战争。这一说法与他出版的回忆录中的说法相矛盾。

图像19：基辛格先生通过黑框眼镜直视头部的戏剧性特写黑白肖像。2006 年的基辛格。他说，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最担心的是与中国“崛起的大国”发生冲突的前景。图片来源：Derek Hudson/Getty Images

新出现的材料还揭示了美国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的代价。在尼克松总统图书馆和博物馆 2010 年公布的录音带中，可以听到基辛格先生在 1973 年告诉尼克松，帮助苏联犹太人移民从而逃避极权主义政权的压迫“不是美国外交政策的目标”。

“如果他们把犹太人关进苏联的毒气室，”他补充道，“这不是美国人关心的问题。 也许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

美国犹太人委员会称这些言论“确实令人不寒而栗”，但表示尼克松白宫的反犹太主义可能是部分原因。

“也许基辛格觉得，作为一名犹太人，他必须加倍努力，向总统证明他的忠诚毫无疑问，”该委员会执行主任戴维·哈里斯说。

基辛格先生身后留下了他的妻子。他的弟弟沃尔特·B·基辛格 (Walter B. Kissinger) 曾任跨国公司艾伦集团 (Allen Group) 董事长，于 2021 年去世。基辛格先生的最后一本书《领导力：世界战略的六项研究》于 2022 年出版。

基辛格先生意识到自己在美国历史上颇具争议的地位，2006 年，当他在《泰晤士报书评》上撰文谈论杜鲁门政府的国务卿迪安·艾奇逊时，他心里可能也有自己的立场，称他“也许 美国现代历史上最受诽谤的国务卿。”

“历史对艾奇逊更加仁慈，”基辛格写道。 “两党都对他给予了赞誉。”

他说，艾奇逊去世三十五年后，“取得了标志性的地位”。

基辛格先生显然成为了另一种类型的偶像。 他敏锐地意识到国家面临的挑战已经发生了变化。96 岁时，他深入探讨了人工智能相关问题，与谷歌前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 (Eric Schmitt) 和计算机科学家丹尼尔·胡滕洛赫 (Daniel Huttenlocher) 合作撰写了《人工智能时代：与我们人类的未来》(2019)，其中他讨论了如何 由算法而不是直接由人类控制的武器的发展将改变威慑的概念。

在将论文捐赠给耶鲁大学后，基辛格与哈佛大学——他成名的机构——达成了和解，但他明确表示，越南战争结束后，他并没有受到欢迎。

哈佛大学教授艾利森先生和时任大学校长德鲁·福斯特决心治愈伤口。基辛格先生被诱惑回来参加一次演讲，在演讲中他接受了一名研究生的采访。随后在总统府举行晚宴。 “我没想到我会回到这些墙内，”他说。

一名学生向他询问他的遗产。“你知道，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认为我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同的物种，”他笑着说。 “我以为我的祖父母在我经历他们的年龄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我已经超越了他们的年龄，”他补充道，“我不担心我的遗产。我并没有真正考虑过它，因为事情是如此多变。你只能尽你所能，这也是我评判自己的标准——我是否践行了我的价值观，无论它们的品质如何，以及我的机会。”（完）

作者介绍：大卫·E·桑格 (David E. Sanger) 负责报道白宫和国家安全。他多次采访基辛格博士，并前往欧洲、亚洲和中东考察他的成长经历和遗产。